[484]中国历史纪年体之南朝齐-公元484年
中国历史纪年体之南朝齐-公元484年
春正月乙亥,宋散骑常侍、平西将军、司州刺史、义阳太守吕安国为都督南兖兖徐青冀五州诸军事、平北将军、南兖州刺史;侍中、征北将军、南兖州刺史、竟陵王萧子良为护军将军兼司徒,领兵置佐,侍中如故,镇西州;冠军将军、征北长史、广陵太守刘悛为持节、都督司州诸军事、司州刺史,将军如故。侍中、骠骑将军、临川王萧映给油络车。
齐竟陵王征北记室刘瓛转司徒记室,征北记室参军王思远仍为司徒录事参军。
齐司徒记室刘瓛与张融、王思远书曰:“奉教使恭召,会当停公事,但念生平素抱,有乖恩顾。吾性拙人间,不习仕进,昔尝为行佐,便以不能及公事免黜,此皆眷者所共知也。量己审分,不敢期荣。夙婴贫困,加以疏懒,衣裳容发,有足骇者。中以亲老供养,褰裳徒步,脱尔逮今,二代一纪。先朝使其更自修正,勉厉于阶级之次,见其繿缕,或复赐以衣裳,袁、褚诸公咸加劝励,终不能自反也。一不复为,安可重为哉?昔人有以冠一免不重加于首,每谓此得进止之仪。古者以贤制爵,或有秩满而辞老,以庸制禄,或有身病而求归者,永瞻前良,在己何若。又上下年尊,益不愿居官次,废晨昏也。先朝为此,曲申从许,故得连年不拜荣授,而带帖薄禄。既习此岁久,又齿长疾侵,岂宜摄斋河间之听,厕迹东平之僚?本无绝俗之操,亦非能偃蹇为高,此又诸贤所当深察者也。近奉初教,便自希得托迹于客游之末,而固辞荣级,其故何耶?以古之王侯大人,或以此延四方之士,甚美者则有辐凑燕路,慕君王之义,骧镳魏阙,高公子之仁,继有追申、白而入楚,羡邹枚而游梁,吾非敢叨夫曩贤,庶欲从九九之遗踪。既于闻道集泮不殊,而幸无职司拘碍,可得奉温凊,展私计,志在此尔。”除步兵校尉,并不拜。
齐冠军将军、司州刺史刘悛步道从寿春之镇。初,悛父刘勔讨殷琰,平寿春,无所犯害,百姓德之,为立碑祀。悛过勔碑,拜敬泣涕。初,义阳人夏伯宜杀刚陵戍主叛渡淮,北魏以为义阳太守。悛设计购诱之,虏囗州刺史谢景杀伯宜兄弟、北襄城太守李荣公归降。悛于州治下立学校,得古礼器铜罍、铜甑、山罍樽、铜豆钟各二口,献之。
齐右光禄大夫、左仆射、竟陵王师王延之陈疾解职,齐帝萧赜许之。
丙子,齐右光禄大夫王延之为特进,右光禄大夫、王师、中正如故。侍中、护军将军柳世隆迁尚书右仆射,领太子右率,雍州大中正,不拜,改授散骑常侍,尚书左仆射,中正如故。抚军将军、丹阳尹李安民迁尚书右仆射,将军如故。齐侍中、尚书令、卫将军王俭领国子祭酒、丹阳尹,本官如故。给鼓吹一部。
齐卫将军、丹阳尹王俭引征北行参军任昉为主簿。俭雅钦重昉,以为当时无辈。迁司徒刑狱参军事,入为尚书殿中郎,转司徒竟陵王记室参军,以父忧去职。性至孝,居丧尽礼。服阕,续遭母忧,常庐于墓侧,哭泣之地,草为不生。服除,拜太子步兵校尉、管东宫书记。
任昉,字彦升,乐安博昌人,汉御史大夫任敖之后也。父任遥,齐中散大夫。遥妻裴氏,尝昼寝,梦有彩旗盖四角悬铃,自天而坠,其一铃落入裴怀中,心悸动,既而有娠,生昉。身长七尺五寸。幼而好学,早知名。宋丹阳尹刘秉辟为主簿。时昉年十六,以气忤秉子。久之,为奉朝请,举兖州秀才,拜太常博士,迁征北行参军。
故宋司徒袁粲从侄袁千里起家冠军安成王行参军,迁征虏主簿,太子舍人,王俭镇军府功曹史。俭时为京尹,经于后堂独引见昂,指北堂谓昂曰:“卿必居此。”累迁秘书丞,黄门侍郎。
袁千里,陈郡阳夏人。祖袁询,宋征虏将军、吴郡太守,父袁顗,冠军将军、雍州刺史,泰始初,举兵奉晋安王子勋,事败诛死。昂时年五岁,乳媪携抱匿于庐山,会赦得出,犹徙晋安。至元徽中听还,时年十五。初,顗败,传首京师,藏于武库,至是始还之。昂号恸呕血,绝而复苏,从兄袁彖尝抚视抑譬,昂更制服,庐于墓次。后与彖同见从叔司徒袁粲,粲谓彖曰:“其幼孤而能至此,故知名器自有所在。”
齐抚军将军、尚书右仆射李安民时屡启密谋见赏,又善结尚书令王俭,故世传俭启有此授。寻上表以年疾求退,改授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将军如故。
魏帝拓跋宏诏陇西公拓跋琛、散骑常侍尚书平原王陆叡为东西二道大使,褒善罚恶。
二月,柔然国遣使朝献于北魏。
三月乙亥,齐散骑常侍、吴兴太守张岱为使持节、监南兖兖徐青冀五州诸军事、后将军、南兖州刺史,常侍如故;前将军、湘州刺史王奂为散骑常侍、江州刺史,初省江州军府;平北将军、南兖州刺史吕安国为都督、湘州刺史。
齐散骑常侍、后将军、南兖州刺史张岱未拜,卒。年七十一。岱初作遗命,分张家财,封置箱中,家业张减,随复改易,如此十数年。赠本官,谥“贞子”。
戊寅,齐少府赵景翼为广州刺史。
北魏冀、定、相三州暴风,虸蚄害稼。
魏帝诏镇西大将军、南豫州刺史、河东公薛初古拔入朝,暴病卒,年五十八,赠左光禄大夫,谥曰“康”。长子薛胤,字宁宗,少有父风。弱冠,拜中散,袭爵,除县瓠镇将。初古拔弟薛洪隆,字菩提。解褐阳平王国常侍,稍迁河东太守。洪隆长子薛驎驹,好读书。举秀才,除中书博士。
夏四月甲辰,齐帝诏“扬、南徐、南兖、徐、兖五州统内诸狱,并、豫、江三州府州见囚,江州寻阳、新蔡两郡系狱,并部送还台,须候克日断枉直。缘江远郡及诸州,委刺史详察讯。”
甲寅,魏帝幸方山。戊午,魏帝还平城。庚申,魏帝行幸旋鸿池,遂幸崞山。丁卯,魏帝还宫。
己巳,齐宁朔将军程法勤为宁州刺史。
北魏济、光、幽、肆、雍、齐六州暴风,济、光、幽、肆、雍、齐、平七州蝗。
五月戊寅,北魏河内沁县泽自燃,稍增至百余步,五日乃灭。
己卯,魏帝诏赈赐河南七州戍兵。
甲申,魏帝诏员外散骑常侍李彪、员外郎兰英使于齐朝。
魏帝诏赐平原王陆叡夏服一具。
六月壬寅朔,齐帝诏曰:“茹法亮近在湓城,频使衔命,内宣朝旨,外慰三军。义勇齐奋,人百其气。险阻艰难,心力俱尽。宜沾茅土,以甄忠绩。”中书通事舍人、龙骧将军茹法亮封望蔡县男,食邑三百户。转给事中,羽林监。
癸卯,齐帝幸中堂听讼。
乙巳,齐安陆王萧子敬为持节、监南兖兖徐青冀五州、北中郎将、南兖州刺史。
齐散骑侍郎、东阳郡刘怀慰还兼安陆王北中郎司马。征虏将军、南新蔡太守王广之迁安陆王北中郎左军司马,广陵太守,将军如故。骁骑将军、黄门郎傅琰迁建威将军、安陆王北中郎长史,改宁朔将军。竟陵王友谢颢至北中郎长史,卒。
乙已,北魏相、齐、光、青四州虸蚄害稼。
戊申,齐黄门侍郎崔平仲为青、冀二州刺史。
魏旧制:户调帛二匹,絮二斤,丝一斤,谷二十斛;又入帛一匹二丈,委之州库,以供调外之费;所调各随土之所出。
丁卯,魏帝诏曰:“置官班禄,行之尚矣。《周礼》有食禄之典,二汉著受俸之秩。逮于魏晋,莫不聿稽往宪,以经纶治道。自中原丧乱,兹制中绝,先朝因循,未遑厘改。朕永鉴四方,求民之瘼,夙兴昧旦,至于忧勤。故宪章旧典,始班俸禄。罢诸商人,以简民事。户增调三匹、谷二斛九斗,以为官司之禄。均预调为二匹之赋,即兼商用。虽有一时之烦,终克永逸之益。禄行之后,赃满一匹者死。变法改度,宜为更始,其大赦天下,与之惟新。”
戊辰,北魏武州水泛滥,坏民居舍。
秋七月癸未,齐帝诏曰:“夫乐所自生,先哲垂诰,礼不忘本,积代同风。是以汉光迟回于南阳,魏文殷勤于谯国。青溪宫体天含晖,则地栖宝,光定灵源,允集符命。在昔期运初开,经纶方远,缮筑之劳,我则未暇。时流事往,永惟哽咽。朕以寡薄,嗣奉鸿基,思存缔构,式表王迹。考星创制,揆日兴功,子来告毕,规摹昭备。宜申衅落之礼,以畅感尉之怀,可克日小会。”
甲申,齐帝立第十三皇子萧子伦为巴陵王。太子舍人萧遥欣转巴陵王文学,中书郎。子伦,字云宗。
乙未,魏帝行幸方山石窟寺。
八月甲辰,魏帝诏曰:“帝业至重,非广询无以致治;王务至繁,非博采无以兴功。先王知其如此,故虚己以求过,明恕以思咎。是以谏鼓置于尧世,谤木立于舜庭,用能耳目四达,庶类咸熙。朕承累圣之洪基,属千载之昌运,每布遐风,景行前式。承明之初,班下内外,听人各尽规,以补其阙。中旨虽宣,允称者少。故变时法,远遵古典,班制俸禄,改更刑书。宽猛未允,人或异议,思言者莫由申情,求谏者无因自达,故令上明不周,下情壅塞。今制百辟卿士,工商吏民,各上便宜。利民益治,损化伤政,直言极谏,勿有所隐,务令辞无烦华,理从简实。朕将亲览,以知世事之要,使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为戒。”
丙午,齐帝幸旧宫小会,设金石乐,在位者赋诗。诏申“京师狱及三署见徒,量所降宥。领宫职司,详赐币帛”。
戊申,齐帝幸玄武湖讲武。
甲子,齐帝诏曰:“窆枯掩骼,义重前诰,恤老哀癃,实惟令典。朕永思民瘼,弗忘鉴寐。声憓未敷,物多乖所。京师二县,或有久坟毁发,可随宜掩埋。遗骸未榇,并加敛瘗。疾病穷困不能自存者,详为条格,并加沾赉。”
九月甲午,宋帝遣兼员外散骑常侍司马宪、兼员外散骑侍郎庾习使于北魏。
戊戌,北魏始准古班百官之禄,以品第各有差。诏曰:“俸制已立,宜时班行,其以十月为首,每季一请。”先是,天下户以九品混通,户调帛二匹、絮二斤、丝一斤、粟二十石;又入帛一匹二丈,委之州库,以供调外之费。至是,户增帛三匹,粟二石九斗,以为官司之禄。后增调外帛满二匹。所谓各随其土所出。其司、冀、雍、华、定、相、秦、洛、豫、怀、兖、陕、徐、青、齐、济、南豫、东兖、东徐十九州,贡绵绢及丝;幽、平、并、肆、岐、泾、荆、凉、梁、汾、秦、安、营、豳、夏、光、郢、东秦,司州万年、雁门、上谷、灵丘、广宁、平凉郡,怀州邵郡上郡之长平、白水县,青州北海郡之胶东县、平昌郡之东武平昌县、高密郡之昌安高密夷安黔陬县,泰州河东之蒲坂、汾阴县,东徐州东莞郡之莒、诸、东莞县,雍州冯翊郡之莲芍县、咸阳郡之宁夷县、北地郡之三原云阳铜官宜君县,华州华山郡之夏阳县,徐州北济郡之离狐丰县、东海郡之赣榆襄贲县,皆以麻布充税。于是内外百官,受禄有差。
魏律:“枉法十匹,义赃二百匹大辟。”至八年,始班禄制,更定义赃一匹,枉法无多少皆死。是秋遣使者巡行天下,纠守宰之不法,坐赃死者四十余人。食禄者跼蹐,赇谒之路殆绝。帝哀矜庶狱,至于奏谳,率从降恕,全命徙边,岁以千计。京师决死狱,岁竟不过五六,州镇亦简。
北魏尚书外都大官李洪之为使持节、安南将军、秦益二州刺史。至治,设禁奸之制,有带刃行者,罪与劫同,轻重品格,各有条章。于是大飨州中豪杰长老,示之法制。乃夜密遣骑分部覆诸要路,有犯禁者,辄捉送州,宣告斩决。其中枉见杀害者百数。赤葩渴郎羌深居山谷,虽相羁縻,王人罕到。洪之芟山为道,广十余步,示以军行之势,乃兴军临其境。山人惊骇。洪之将数十骑至其里闾,抚其妻子,问所疾苦,因资遗之。众羌喜悦,求编课调,所入十倍于常。洪之善御戎夷,颇有威惠,而刻害之声闻于朝野。
初,李洪之微时,妻张氏助洪之经营资产,自贫至贵,多所补益,有男女几十人。洪之后得刘氏,刘芳从妹。洪之钦重,而疏薄张氏,为两宅别居,偏厚刘室。由是二妻妒竞,互相讼诅,两宅母子,往来如仇。及莅西州,以刘自随。
李洪之素非廉清,每多受纳。时魏帝始建禄制,法禁严峻,司察所闻,无不穷纠。遂锁洪之赴京。帝临大华,庭集群官,有司奏洪之受赃狼藉,又以酷暴。帝亲临数之,以其大臣,听在家自裁。洪之志性慷慨,多所堪忍,疹疾灸疗,艾炷围将二寸,首足十余处,一时俱下,而言笑自若,接宾不辍。及临自尽,沐浴换衣。防卒扶持,将出却入,遍绕家庭,如是再三,泣叹良久,乃卧而引药。
始李洪之托为文成元皇后兄,公私自同外戚。至此罪后,魏帝乃稍对百官辨其诬假,而诸李氏犹善相视,恩纪如亲。洪之始见元后,计年为兄。及李峻等至,洪之以元后素定长幼,其呼拜坐皆如家人。暮年数延峻宴饮,醉酣之后,峻时或言及本末,洪之则起而加敬,笑语自若。富贵赫弈,当舅戚之家,遂弃宗专附峻等。等颇存振本属,而犹不显然。妻刘氏四子,长子李神,少有胆略,以气尚为名。早从征役,其从兄陈留公李崇深所知赏。李神累迁威远将军、新蔡太守,领建安戍主。转宁远将军、陈留太守,领狄丘戍主。频有军功,封长乐县开国男,食邑二百户。迁征虏将军、骁骑将军、直阁将军。
北魏中书令、给事中高闾迁尚书、中书监。淮南王拓跋他奏求依旧断禄,太皇太后冯氏令召群臣议之。尚书、中书监高闾表曰:
“天生烝民,树之以君,明君不能独理,必须臣以作辅。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故车服有等差,爵命有分秩;德高者则位尊,任广者则禄重。下者禄足以代耕,上者俸足以行义。庶民均其赋,以展奉上之心;君王聚其材,以供事业之用。君班其俸,垂惠则厚;臣受其禄,感恩则深。于是贪残之心止,竭效之诚笃;兆庶无侵削之烦,百辟备礼容之美。斯则经世之明典,为治之至术。自尧舜以来,逮于三季,虽优劣不同,而斯道弗改。自中原崩否,天下幅裂,海内未一,民户耗减,国用不充,俸禄遂废。此则事出临时之宜,良非久长之道。
“大魏应期绍祚,照临万方,九服既和,八表咸谧。二圣钦明文思,道冠百代,动遵礼式,稽考旧章,准百王不易之胜法,述前圣利世之高轨;置立邻党,班宣俸禄,事设令行,于今已久;苛慝不生,上下无怨,奸巧革虑,窥觎绝心,利润之厚,同于天地。以斯观之,如何可改?
“又洪波奔激,则堤防宜厚;奸悖充斥,则禁网须严。且饥寒切身,慈母不保其子;家给人足,礼让可得而生。但廉清之人,不必皆富;丰财之士,未必悉贤。今给其俸,则清者足以息其滥窃,贪者足以感而劝善;若不班禄,则贪者肆其奸情,清者不能自保。难易之验,灼然可知,如何一朝便欲去俸?淮南之议,不亦谬乎?”
484诏从闾议。
魏帝又引见王公已下于皇信堂,帝曰:“政虽多途,治归一体,朕每蒙慈训,犹自昧然。诚知忠佞有损益,而未识其异同,恒惧忠贞见毁,佞人便进。寤寐思此,如有隐忧。国彦朝贤,休戚所共,宜辨斯真伪,以释朕怀。”尚书游明根对曰:“忠佞之士,实亦难知。依古爵人,先试之以官,官定然后禄之,三载考绩,然后忠佞可明。”高闾曰:“窃谓袁盎彻慎夫人席,是其忠;谮杀晁错,是其佞。若以异人言之,望之为忠,石显是佞。”帝曰:“自非圣人,忠佞之行,时或互有。但忠功显即谓之忠,佞迹成斯谓之佞。史官据成事而书,于今观之,有别明矣。朕所问者,未然之前;卿之所对,已然之后。”闾曰:“佞者,饰智以行事;忠者,发心以附道。譬如玉石,皦然可知。”帝曰:“玉石同体而异名,忠佞异名而同理。求之于同,则得其所以异;寻之于异,则失其所以同。出处同异之间,交换忠佞之境,岂是皦然易明哉?或有托佞以成忠,或有假忠以饰佞。如楚子綦后事显忠,初非佞也。”闾曰:“子綦谏楚,初虽随述,终致忠言,此适欲几谏,非为佞也。子綦若不设初权,后忠无由得显。”帝善闾对。
高闾后上表曰:
“臣闻为国之道,其要有五:一曰文德,二曰武功,三曰法度,四曰防固,五曰刑赏。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荒狡放命,则播武功以威之;民未知战,则制法度以齐之;暴敌轻侵,则设防固以御之;临事制胜,则明刑赏以劝之。用能辟国宁方,征伐四克。北狄悍愚,同于禽兽,所长者野战,所短者攻城。若以狄之所短,夺其所长,则虽众不能成患,虽来不能内逼。又狄散居野泽,随逐水草,战则与家产并至,奔则与畜牧俱逃,不赍资粮而饮食足。是以古人伐北方,攘其侵掠而已。历代为边患者,良以倏忽无常故也。六镇势分,倍众不斗,互相围逼,难以制之。昔周命南仲,城彼朔方;赵灵、秦始,长城是筑;汉之孝武,踵其前事。此四代之君,皆帝王之雄杰,所以同此役者,非智术之不长,兵众之不足,乃防狄之要事,其理宜然故也。《易》称天险不可升,地险山川丘陵,王公设险以守其国,长城之谓欤?今宜依故于六镇之北筑长城,以御北虏。虽有暂劳之勤,乃有永逸之益,如其一成,惠及百世。即于要害,往往开门,造小城于其侧。因地却敌,多置弓弩。狄来有城可守,其兵可捍。既不攻城,野掠无获,草尽则走,终必惩艾。
“宜发近州武勇四万人及京师二万人,合六万人为武士,于苑内立征北大将军府,选忠勇有志干者以充其选。下置官属,分为三军,二万人专习弓射,二万人专习戈盾,二万人专习骑槊。修立战场,十日一习,采诸葛亮八阵之法,为平地御寇之方,使其解兵革之宜,识旌旗之节,器械精坚,必堪御寇。使将有定兵,兵有常主,上下相信,昼夜如一。七月发六部兵六万人,各备戎作之具,敕台北诸屯仓库,随近作米,俱送北镇。至八月征北,部率所领,与六镇之兵,直至碛南,扬威漠北。狄若来拒,与之决战,若其不来,然后散分其地,以筑长城。计六镇东西不过千里,若一夫一月之功,当三步之地,三百人三里,三千人三十里,三万人三百里,则千里之地,强弱相兼,计十万人一月必就,运粮一月不足为多。人怀永逸,劳而无怨。
“计筑长城,其利有五:罢游防之苦,其利一也;北部放牧,无抄掠之患,其利二也;登城观敌,以逸待劳,其利三也;省境防之虞,息无时之备,其利四也;岁常游运,永得不匮,其利五也。
“又任将之道,特须委信,遣之以礼,恕之以情,阃外之事,有利辄决,赦其小过,要其大功,足其兵力,资其给用,君臣相体,若身之使臂,然后忠勇可立,制胜可果。是以忠臣尽其心,征将竭其力,虽三败而逾荣,虽三背而弥宠。”
魏帝诏答曰:“览表,具卿安边之策。比当与卿面论一二。”
冬十月丁巳,齐桂阳王萧铄为南徐州刺史,镇京口。历代镇府,铄出蕃,始省军府。镇军将军、南徐州刺史、长沙王萧晃入为散骑常侍,中书监。
齐诸王在京都,唯置捉刀左右四十人。长沙王萧晃爱武饰,罢南徐州还,私载数百人仗还都,为禁司所觉,投之江水。齐帝禁诸王畜私仗,闻之大怒,将纠以法。豫章王萧嶷于御前稽首流涕曰:“晃罪诚不足宥。陛下当忆先朝念白象。”白象,晃小字也。帝亦垂泣。齐太祖大渐时,诫帝曰:“宋氏若不骨肉相图,他族岂得乘其衰弊,汝深戒之。”故帝终无异意。然晃亦不见亲宠。当时论者以齐帝优于魏文,减于汉明。
齐左将军、中书令、武陵王萧晔转散骑常侍,太常卿。又为中书令,迁祠部尚书,常侍并如故。征虏将军、江州刺史、安成王萧暠为左卫将军。寻迁侍中,领步兵校尉。转中书令。
武陵王萧晔无宠于齐帝,未尝处方岳,数以语言忤旨。帝幸豫章王萧嶷东田宴诸王,独不召晔。嶷曰:“风景殊美,今日甚忆武陵。”帝乃呼之。晔善射,屡发命中,顾谓四坐曰:“手如何?”帝神色甚怪。嶷曰:“阿五常日不尔,今可谓仰藉天威。”帝意乃释。后于华林赌射,帝敕晔叠破,凡放六箭,五破一皮,赐钱五万。又于御席上举酒劝晔,晔曰:“陛下尝不以此处许臣。”帝回面不答。
高句丽国遣使朝贡于北魏。
齐双城戍主王继宗降于北魏。
十一月丁亥,齐镇西将军、益州刺史、宋宁太守陈显达征为侍中、护军将军。始兴王萧鉴为持节、都督益宁二州军事、前将军、益州刺史。都督荆湘益宁梁南北秦七州、安西将军、荆州刺史、庐陵王萧子卿解督益宁。
齐辅国谘议参军陆慧晓迁始兴王前军谘议。宁朔将军、豫章内史虞悰迁辅国将军、始兴王长史、平蛮校尉、蜀郡太守。征北录事参军周颙还正员郎,始兴王前军谘议。直侍殿省,复见赏遇。
先是,劫帅韩武方聚党千余人断流为暴,郡县不能禁。前将军、益州刺史、始兴王萧鉴行至上明,武方出降,长史虞悰等咸请杀之。鉴曰:“杀之失信,且无以劝善。”乃启台而宥之,于是巴西蛮夷为寇暴者皆望风降附。鉴时年十四,行至新城,道路籍籍,云“陈显达大选士马,不肯就征。”乃停新城,遣典签张昙皙往观形势。俄而显达遣使诣鉴,咸劝鉴执之。鉴曰:“显达立节本朝,必自无此。”居二日,昙皙还,具言“显达已迁家出城,日夕望殿下至。”于是乃前。鉴喜文学,器服如素士,蜀人悦之。
齐侍中、护军将军陈显达累任在外,经太祖之忧,及见齐帝,流涕悲咽,帝亦泣,心甚嘉之。
齐广汉什邡民段祖以錞于献益州刺史、始兴王萧鉴,古礼器也。高三尺六寸六分,围二尺四寸,圆如筒,铜色黑如漆,甚薄。上有铜马,以绳县马,令去地尺余,灌之以水,又以器盛水于下,以芒茎当心跪注錞于,以手振芒,则其声如雷,清响良久乃绝。古所以节乐也。
齐荆州刺史、庐陵王萧子卿在镇,营造服饰,多违制度。帝敕之曰:“吾前后有敕,非复一两过,道诸王不得作乖体格服饰,汝何意都不忆吾敕邪?忽作瑇瑁乘具,何意?已成不须坏,可速送下。纯银乘具,乃复可尔,何以作镫亦是银?可即坏之。忽用金薄裹箭脚,何意?亦速坏去。凡诸服章,自今不启吾知复专辄作者,后有所闻,当复得痛杖。”又曰:“汝比在都,读学不就,年转成长。吾日冀汝美,勿得敕如风过耳,使吾失气。”
齐正员散骑侍郎,始兴王前军谘议周颙音辞辩丽,出言不穷,宫商朱紫,发口成句。泛涉百家,长于佛理。著《三宗论》。立空假名,立不空假名。设不空假名难空假名,设空假名难不空假名。假名空难二宗,又立假名空。西凉州智林道人遗颙书曰:“此义旨趣似非始开,妙声中绝六七十载。贫道年二十时,便得此义,窃每欢喜,无与共之。年少见长安耆老,多云关中高胜乃旧有此义,当法集盛时,能深得斯趣者,本无多人。过江东略是无一。贫道捉麈尾来四十余年,东西讲说,谬重一时,余义颇见宗录,唯有此涂白黑无一人得者,为之发病。非意此音猥来入耳,始是真实行道第一功德。”其论见重如此。
周颙于锺山西立隐舍,休沐则归之。转太子仆,兼著作,撰起居注。迁中书郎,兼著作如故。常游侍东宫。少从外氏车骑将军臧质家得卫恒散隶书法,学之甚工。皇太子萧长懋使颙书玄圃茅斋壁,国子博士何胤以倒薤书求就颙换之,颙笑而答曰:“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
每宾友会同,周颙虚席晤语,辞韵如流,听者忘倦。兼善《老》、《易》,与张融相遇,辄以玄言相滞,弥日不解。清贫寡欲,终日长蔬食。虽有妻子,独处山舍。卫将军王俭谓颙曰:“卿山中何所食?”颙曰:“赤米白盐,绿葵紫蓼。”文惠太子萧长懋问颙:“菜食何味最胜?”颙曰:“春初早韭,秋末晚菘。”时何胤亦精信佛法,无妻妾。太子又问颙:“卿精进何如何胤?”颙曰:“三涂八难,共所未免。然各有其累。”太子曰:“所累伊何?”对曰:“周妻何肉。”其言辞应变,皆如此也。
何点弟何胤,字子季。年八岁,居忧哀毁若成人。既长好学。师事沛国刘献,受《易》及《礼记》、《毛诗》,又入钟山定林寺听内典,其业皆通。而纵情诞节,时人未之知也,唯献与汝南周颙深器异之。起家齐秘书郎,迁太子舍人。出为建安太守,为政有恩信,民不忍欺。每伏腊放囚还家,依期而返。入为尚书三公郎,不拜,迁司徒主簿。注《易》,又解《礼记》,于卷背书之,谓为《隐义》。累迁中书郎、员外散骑常侍、太尉从事中郎、司徒右长史、给事黄门侍郎、太子中庶子、领国子博士、丹阳邑中正。
乙未,魏帝诏员外散常侍李彪、员外郎兰英使于齐朝。齐帝于玄武湖水步军讲武,登龙舟引见之。自此岁使往来,疆场无事。
齐帝于总明观讲,敕朝臣集听。司徒从事中郎张融扶入就榻,私索酒饮之,难问既毕,乃长叹曰:“呜呼!仲尼独何人哉!”为御史中丞到捴所奏,免官。融遂家居,为诗有高尚之言,庐江隐士何点答诗曰:“昔闻东都日,不在简书前。”虽戏也,而融久病之。及点后婚,融始为诗赠点曰:“惜哉何居士,薄暮遘荒淫。”点亦病之,而无以释也。
何点,字子晳,庐江灊人也。国子博士何胤兄也。祖何尚之,宋司空。父何铄,宜都太守。铄素有风疾,无故害妻,坐法死。点年十一,几至灭性。及长,感家祸,欲绝婚宦,尚之强为之娶琅邪王氏。礼毕,将亲迎,点累涕泣,求执本志,遂得罢。点容貌方雅,博通群书,善谈论。家本甲族,亲姻多贵仕。点虽不入城府,而遨游人世,不簪不带,或驾柴车,蹑草矰,恣心所适,致醉而归,士大夫多慕从之,时人号为“通隐”。兄何求,亦隐居吴郡虎丘山。求卒,点菜食不饮酒,讫于三年,要带减半。宋泰始末,征太子洗马。齐初,累征中书郎、太子中庶子,并不就。与陈郡谢□、吴国张融、会稽孔稚珪为莫逆友。从弟何遁,以东篱门园居之,稚珪为筑室焉。园内有卞忠贞冢,点植花卉于冢侧,每饮必举酒酹之。初,褚渊、王俭为宰相,点谓人曰:“我作《齐书赞》,云'渊既世族,俭亦国华;不赖舅氏,遑恤国家'。”王俭闻之,欲候点,知不可见,乃止。豫章王萧嶷命驾造点,点从后门遁去。司徒、竟陵王萧子良欲就见之,点时在法轮寺,子良乃往请,点角巾登席,子良欣悦无已,遗点嵇叔夜酒杯、徐景山酒铛。
何点少时尝患渴痢,积岁不愈。后在吴中石佛寺建讲,于讲所昼寝,梦一道人形貌非常,授丸一掬,梦中服之,自此而差,时人以为淳德所感。性通脱,好施与,远近致遗,一无所逆,随复散焉。尝行经朱雀门街,有自车后盗点衣者,见而不言,傍有人擒盗与之,点乃以衣施盗,盗不敢受,点命告有司,盗惧,乃受之,催令急去。点雅有人伦识鉴,多所甄拔,知吴兴丘迟于幼童,称济阳江淹于寒素,悉如其言。
何点既老,又娶鲁国孔嗣女,嗣亦隐者也。点虽婚,亦不与妻相见,筑别室以处之,人莫喻其意也。
丙申,北魏并州地震。
是年冬至,魏帝、太皇太后大飨群官。帝亲舞于太后前,群臣皆舞。帝乃歌,仍率群臣再拜上寿。尚书、中书监高闾进曰:“臣闻:大夫行孝,行合一家;诸侯行孝,声著一国;天子行孝,德被四海。今陛下圣性自天,敦行孝道,称觞上寿,灵应无差。臣等不胜庆踊,谨上千万岁寿。”帝大悦,赐群臣帛,人三十匹。
高闾又议政于皇信堂,帝曰:“百揆多途,万机事猥,未周之阙,卿等宜有所陈。”闾对曰:“臣伏思太皇太后十八条之令,及仰寻圣朝所行,事周于百揆,理兼于庶务。孔子至圣,三年有成;子产治郑,历载乃就。今圣化方宣,风政骤改,行之积久,自然致治。理之必明,不患事阙。又为政之道,终始若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政令既宣,若有不合于民者,因民之心而改之。愿终成其事,使至教必行。臣反覆三思,理毕于此,不知其他。但使今之法度,必理、必明、必行、必久,胜残去杀,可不远而致。”帝曰:“刑法者,王道之所用。何者为法?何者为刑?施行之日,何先何后?”闾对曰:“臣闻刑制立会,轨物齐众,谓之法;犯违制约,致之于宪,谓之刑。然则法必先施,刑必后著。自鞭杖已上至于死罪,皆谓之刑。刑者,成也,成而不可改。”帝曰:“《论语》称:冉子退朝,孔子问曰:‘何晏也?’对曰:‘有政。’子曰:‘其事也。如有政,虽不吾以,吾其与闻之。’何者是政?何者为事?”闾对曰:“臣闻:政者,君上之所施行,合于法度,经国治民之属,皆谓之政;臣下奉教承旨,作而行之,谓之事。然则天下大同,风轨齐一,则政出于天子;王道衰,则政出于诸侯;君道缺,则政出于大夫。故《诗叙》曰:‘王道衰,政教失,则国异政,家殊俗。’政者,上之所行;事者,下之所奉。”帝曰:“若君命为政,子夏为莒父宰,问政,此应奉命而已,何得称政?”尚书游明根曰:“子夏宰民,故得称政。”帝善之。
十二月,魏帝诏以州镇十五水旱,民饥,遣使者循行,问所疾苦,开仓赈恤。
齐帝为皇孙南郡王萧昭业纳故抚军将军何戢之女何婧英为妃。
齐金紫光禄大夫、太常张绪领南郡王师,加给事中,太常如故。
齐太尉、太子太傅、扬州刺史、豫章王萧嶷不参朝务,而言事密谋,多见信纳。服阕,加侍中。齐帝诏曰:“汉之梁孝,宠异列蕃,晋之文献,秩殊恒序。况乃地侔前准,勋兼往式!虽天伦有本,而因事增情。宜广田邑,用申恩礼。”增封为四千户。
宋元嘉世,诸王入斋阁,得白服裙帽见人主,唯出太极四厢,乃备朝服,自比以来,此事一断。齐帝与萧嶷同生,相友睦,宫内曲宴,许依元嘉。嶷固辞不奉敕,唯车驾幸第,乃白服乌纱帽以侍宴焉。启自陈曰:“臣自还朝,便省仪刀、捉刀,左右十余亦省,唯郊外远行,或复暂有,入殿亦省。服身今所牵仗,二侠毂,二白直,共七八十人。事无大小,臣必欲上启,伏度圣心脱未委曲,或有言其多少,不附事实,仰希即赐垂敕。”又启:“扬州刺史旧有六白领合扇,二白拂,臣脱以为疑,不审此当云何?行园苑中乘舆,出篱门外乘舆鸣角,皆相仍如此,非止于带神州者,未审此当云何?方有行来,不可失衷。”帝答曰:“仪刀、捉刀,不应省也。侠毂、白直,乃可共百四五十以还正是耳。亦不曾闻人道此。吾自不使诸王无仗,况复汝耶?在私园苑中乘此非疑。郊外鸣角及合扇并拂,先乃有,不复施用,此来甚久。凡在镇自异还京师,先广州乃立鼓吹,交部遂有辇事,随时而改,亦复有可得依旧者。汝若有疑,可与王俭诸人量衷,但令人臣之仪无失便行也。”
萧嶷又启曰:“臣拙知自处,暗于疑访,常见素姓扶诏或著布屩,不意为异。臣在西朝拜王,仪饰悉依宋武陵事例,有二鄣扇,仍此下都,脱不为疑;小儿奴子,并青布袴衫,臣斋中亦有一人,意谓外庶所服,不疑与羊车相类。曲荷慈旨,今悉改易。臣昔在边镇,不无羽卫,自归朝以来,便相分遣,侠毂、白直,格置三百许人,臣顷所引,不过一百。常谓京师诸王不烦牵仗,若郊外远行,此所不论。有仗者非臣一人,所以不容方幅启省,又因王俭备宣下情。臣出入荣显,礼容优泰,第宇华旷,事乖素约,虽宋之遗制,恩处有在,犹深非服之惭。威卫之请,仰希曲照。”帝答曰:“传诏台家人耳,不足涉嫌。鄣扇,吾识及以来未见,故有敕耳。小儿奴子,本非嫌也。吾有所闻,岂容不敕汝知,令致物议耶?吾已有敕,汝一人不省侠毂,但牵之。吾昨不通仗事,俭已道,吾即令答,不烦有此启。须间言,自更一二。”
萧嶷又启曰:“违远侍宴,将逾一纪,忧苦间之,始得开颜。近频侍座,不胜悲喜。沾饮过量,实欲仰示恩狎,令自下知见,以杜游尘。陛下留恩子弟,此情何异,外物政自强生间节,声其厚薄。伏度或未上简。臣前在东田,承恩过醉,实思叹往秋之谤,故言启至切,亦令群物闻之,伏愿已照此心。前侍幸顺之宅,臣依常乘车至仗后,监伺不能示臣可否,便互竞启闻,云臣车逼突黄屋麾旄,如欲相中。推此用意,亦何容易!仰赖慈明,即赐垂敕;不尔,臣终不知暗贻此累。比日禁断整密,此自常理,外声乃云起臣在华林,辄捉御刀,因此更严。度情推理,必不容尔,为复上启知耳。但风尘易至,和会实难,伏愿犹忆臣石头所启,无生间缝。此闲侍无次,略附茹亮口宣。臣由来华素,已具上简,每欲存衷,意虑不周,或有乖常。且臣五十之年,为玩几时,为此亦复不能以理内自制。北第旧邸,本自甚华,臣改修正而已,小小制置,已自仰简。往岁收合得少杂材,并蒙赐故板,启荣内许作小眠斋,始欲成就,皆补接为办,无乖格制,要是柽柏之华,一时新净。东府又有斋,亦为华屋。而臣顿有二处住止,下情窃所未安。讯访东宫玄圃,乃有柏屋,制甚古拙,内中无此斋,臣乃欲坏取以奉太子,非但失之于前,且补接既多,不可见移,亦恐外物或为异论,不审可有垂许送东府斋理否?臣公家住止,率尔可安,臣之今启,实无意识,亦无言者,太子亦不知臣有此屋,政以东宫无,而臣自处之,体不宜尔尔。所启蒙允,臣便当敢成第屋,安之不疑。陛下若不照体臣心,便当永废不修。臣自谓今启非但是自处宜然,实为微臣往事,伏愿必垂降许。伏见以诸王举货,屡降严旨,少拙营生,已应上简。府州郡邸舍,非臣私有,今巨细所资,皆是公润,臣私累不少,未知将来罢州之后,或当不能不试学营觅以自赡。连年恶疾余,顾影单回,无事畜聚,唯逐手为乐耳。”帝答曰:“茹亮今启汝所怀及见别纸,汝劳疾亦复那得不动,何意为作烦长启事!凡诸普敕,此意可寻,当不关汝一人也。宜有敕事,吾亦必道,顷见汝自更委悉,书不欲多及。屋事慎勿强厝此意,白泽亦当不解何意尔。”
齐镇东将军、会稽太守王敬则给鼓吹一部。会土边带湖海,发丁无士庶皆保塘投,敬则以功力有余,悉评敛为钱,送台库以为便宜,帝许之。竟陵王子良启曰:
“伏寻三吴内地,国这关辅,百度所资。发庶凋流,日有困殆,蚕家罕获,饥寒尤甚,富者稍增其饶,贫者转钟其弊,可为痛心,难以辞尽。顷钱贵物贱,殆欲兼倍,凡在触类,莫不如兹。稼穑难劬,斛直数十,机杼勤苦,匹裁三百。所以然者,实亦有由。年常岁调,既有定期,僮恤所上,威是风陡,东间钱多剪凿,鲜复完者,公家所受,必须员大,以两代一,困于所贸,鞭捶质击,益致无聊。
“臣昔忝会稽,粗闲物俗,塘古所上,本不入官。良由陂湖宜壅,桥路须通,均夫订直,民自为用。若甲分毁坏,则年一修改;若乙限坚完,则终岁无役。今郡通课此直,悉以还台,租赋之外,更生一调。致今塘路崩芜,湖源泄散,害民损政,实此为剧。
“建元初,狡虏游魂,军用殷广。浙东五郡,丁税一千,乃有质卖妻儿,以充此限,道路愁穷,不可闻见,所逋尚多,收上事绝,臣登具启闻,即蒙蠲原。而此年租课,三分逋一,明知徒足扰民,实自弊国。愚谓塘丁一条,宜还复旧,在所逋恤,优量原除。凡应受钱,不限大小,仍令在所,折市布帛,若民有杂物,是军国所须者,听随价准直,不必一应送钱,于分不亏其用,在私实荷其渥。
“昔晋氏初迁,江左草创,绢布所直,十倍于今,赋调多少,因时增减。永初中,官布一匹,直钱一千,而民间所输,必为降落。今入官好布,匹堪百余,其四民所送、犹依旧制。昔为刻上,今为刻下,氓庶空俭,岂不由之。
“救民拯弊,莫过减赋。时和岁稔,尚尔虚乏,傥值水旱,宁可熟念。且西京炽强,实基三辅,东都全固,实赖三河,历代所同,古今一揆。石头以外,裁足自供府州,方山以东,深关朝廷根本。夫股肱要重,不可不恤。宜蒙宽政,少加优养。略其目前小利,取其长久大益,无患民赀不股,国财不皂也。宗臣重寄,咸云利国,窃如愚管,未见可安。”
齐帝不纳。
齐司徒从事中郎张融复官。融形貌短丑,精神清澈。王敬则见融革带垂宽,殆将至骼,谓之曰:“革带太急。”融曰:“既非步吏,急带何为?”融假东出,齐帝问融住在何处?融答曰:“臣陆处无屋,舟居非水。”后日帝以问融从兄张绪,绪曰:“融近东出,未有居止,权牵小船于岸上住。”帝大笑。北魏中闻融名,帝使融接北使李彪,就席,道固顾之而言曰:“张融是宋彭城长史张畅子不?”融嚬蹙久之,曰:“先君不幸,名达六夷。”豫章王大会宾僚,融食炙始行毕,行炙人便去,融欲求盐蒜,口终不言,方摇食指,半日乃息。出入朝廷皆拭目惊观之。
齐散骑常侍、左卫将军、西昌侯萧鸾出为征虏将军、吴兴太守。
齐宁朔将军、东阳太守王志视事三年,入为侍中,未拜,转吏部尚书,在选以和理称。
初,沈攸之事,萧道成使丘巨源为尚书符荆州,巨源以此又望赏异,自此意常不满。萧鸾为吴兴,余杭令丘巨源作《秋胡诗》,有讥刺语,以事见杀。
齐北中郎将、宁蛮校尉、雍州刺史、鄱阳王萧锵进号征虏将军。北中郎长史、襄阳相、行雍州府州事张瑰随府转征虏长史。
齐太尉谘议江敩迁南郡王友,竟陵王司徒司马。籞好文辞,围棋第五品,为朝贵中最。迁侍中,领本州中正。司徒左长史,中正如故。
齐卫尉胡谐之加给事中。
齐黄门郎垣荣祖为冠军将军、寻阳相、南新蔡太守。作大形棺材盛仗,使乡人田天生、王道期载渡江北。监奴有罪,告之,有司奏免官削爵付东冶,案验无实见原。
齐东观祭酒丘灵鞠领骁骑将军。灵鞠不乐武位,谓人曰:“我应还东掘顾荣冢。江南地方数千里,士子风流,皆出此中。顾荣忽引诸伧渡,妨我辈涂辙,死有余罪。”改正员常侍。
齐度支尚书、国子博士陆澄转散骑常侍,秘书监,吴郡中正,光禄大夫。加给事中,中正如故。寻领国子祭酒。以竟陵王子良得古器,小口方腹而底平,可将七八升,以问澄,澄曰:“此名服匿,单于以与苏武。”子良后详视器底,有字仿佛可识,如澄所言。
齐建威将军、南濮阳太守、御仗主萧谌为南兰陵太守,建威将军如故。复除步兵校尉,太守如故。齐帝斋内兵仗悉付之,心膂密事,皆使参掌。除正员郎,转左中郎将,后军将军,太守如故。
齐正员散骑常侍丘灵鞠好饮酒,臧否人物,在沈渊座见王俭诗,渊曰:“王令文章大进。”灵鞠曰:“何如我未进时?”此言达俭。灵鞠宋世文名甚盛,入齐颇减。蓬发弛纵,无形仪,不治家业。王俭谓人曰:“丘公仕宦不进,才亦退矣。”迁长沙王车骑长史,太中大夫,卒。著《江左文章录序》,起太兴,讫元熙。文集行于世。
齐扬州刺史、豫章王辟逸士东阳太末人徐伯珍为议曹从事,不就。家甚贫窭,兄弟四人,皆白首相对,时人呼为“四皓”。同郡楼幼瑜,亦儒学。著《礼捃遗》三十卷。官至给事中。
徐伯珍,字文楚。祖父并郡掾史。伯珍少孤贫,书竹叶及地学书。山水暴出,漂溺宅舍,村邻皆奔走,伯珍累床而止,读书不辍。叔父璠之与颜延之友善,还祛蒙山立精舍讲授,伯珍往从学,积十年,究寻经史,游学者多依之。太守琅邪王昙生、吴郡张淹并加礼辟,伯珍应召便退,如此者凡十二焉。征士沈俨造膝谈论,申以素交。吴郡顾欢擿出《尚书》滞义,伯珍训答甚有条理,儒者宗之。好释氏、老庄,兼明道术。岁常旱,伯珍筮之,如期雨澍。举动有礼,过曲木之下,趋而避之。早丧妻,晚不复重娶,自比曾参。宅南九里有高山,班固谓之九岩山,后汉龙丘苌隐处也。山多龙须柽柏,望之五采,世呼为妇人岩。二年,伯珍移居之。门前生梓树,一年便合抱;馆东石壁夜忽有赤光洞照,俄尔而灭;白雀一双栖其户牖;论者以为隐德之感焉。
齐特进、右光禄大夫、竟陵王师王延之卒,年六十四。追赠散骑常侍,右光禄大夫、特进如故。谥“简子”。延之家训方严,不妄见子弟,虽节岁问讯,皆先克日,见儿子亦然。子王伦之,为侍中。
齐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领始兴王师阮韬卒。
齐八座奏冠军将军、平羌校尉、北秦州刺史、武都王杨后起勤彰款塞,忠著边城。进号征虏将军。
扶南国,自林邑西南三千余里,在日南之南大海西蛮湾中,广袤三千余里,有大江水西流入海。其先有女人为王,名柳叶。又有激国人混填,梦神赐弓一张,教乘舶入海。混填晨起于神庙树下得弓,即乘舶向扶南。柳叶见舶,率众欲御之。混填举弓遥射,贯船一面通中人。柳叶怖,遂降。混填娶以为妻。恶其裸露形体,乃叠布贯其首。遂治其国,子孙相传。至王盘况死,国人立其大将范师蔓。蔓病,姊子旃篡立,杀蔓子金生。十余年,蔓少子长袭杀旃,以刃镵旃腹曰:“汝昔杀我兄,今为父兄报汝。”旃大将范寻又杀长,国人立以为王,是吴、晋时也。晋、宋世通职贡。
宋末,扶南王姓侨陈如,名朅耶跋摩,遣商货至广州。天竺道人那伽仙附载欲归国,遭风至林邑,掠其财物皆尽。那伽仙间道得达扶南,具说中国有圣主受命。永明二年,朅耶跋摩遣天484竺道人释那伽仙上表齐朝,称扶南国王臣侨陈如朅耶跋摩叩头启曰:“天化抚育,感动灵祇,四气调适。伏愿圣主尊体起居康豫,皇太子万福,六宫清休,诸王妃主、内外朝臣普同和睦,邻境士庶万国归心,五谷丰熟,灾害不生,土清民泰,一切安稳。臣及人民,国土丰乐,四气调和,道俗济济,并蒙陛下光化所被,咸荷安泰。”又曰:“臣前遣使赍杂物行广州货易,天竺道人释那伽仙于广州因附臣舶欲来扶南,海中风漂到林邑,国王夺臣货易,并那伽仙私财。具陈其从中国来此,仰序陛下圣德仁冶,详议风化。佛法兴显,从僧殷集,法事日盛,王威严整,朝望国轨,慈愍苍生,八方六合,莫不归伏。如听其所说,则化邻诸天,非可为喻。臣闻之,下情踊悦,若暂奉见尊足,仰慕慈恩,泽流小国,天垂所感,率土之民,并得皆蒙恩祐。是以臣今遣此道人释那伽仙为使,上表问讯奉贡,微献呈臣等赤心,并别陈下情。但所献轻陋,愧惧唯深。伏愿天慈曲照,鉴其丹款,赐不垂责。”又曰:“臣有奴名鸠酬罗,委臣逸走,别在余处,构结凶逆,遂破林邑,仍自立为王。永不恭从,违恩负义,叛主之愆,天不容载。伏寻林邑昔为檀和之所破,久已归化。天威所被,四海弥伏,而今鸠酬罗守执奴凶,自专很强。且林邑、扶南邻界相接,亲又是臣奴,犹尚逆去,朝廷遥远,岂复遵奉。此国属陛下,故谨具上启。伏闻林邑顷年表献简绝,便欲永隔朝廷。岂有师子坐而安大鼠。伏愿遣军将伐凶逆,臣亦自效微诚,助朝廷剪扑,使边海诸国,一时归伏。陛下若欲别立余人为彼王者,伏听敕旨。脱未欲灼然兴兵伐林邑者,伏愿特赐敕在所,随宜以少军助臣,乘天之威,殄灭小贼,伐恶从善。平荡之日,上表献金五婆罗。今轻此使送臣丹诚,表所陈启,不尽下情。谨附那伽仙并其伴口具启闻。伏愿愍所启。并献金镂龙王坐像一躯,白檀像一躯,牙塔二躯,古具二双,璢璃苏鉝二口,瑇瑁槟榔柈一枚。”
天竺道人那伽仙诣建康,言其国俗事摩肸首罗天神,神常降于摩耽山。土气恒暖,草木不落。其上书曰:“吉祥利世间,感摄于群生。所以其然者,天感化缘明。仙山名摩柷,吉树敷嘉荣。摩寔首罗天,依此降尊灵。国土悉蒙祐,人民皆安宁。由斯恩被故,是以臣归情。菩萨行忍慈,本迹起凡基。一发菩提心,二乘非所期,历生积功业,六度行大悲。勇猛超劫数,财命舍无遗。生死不为厌,六道化有缘。具修于十地,遗果度人天。功业既已定,行满登正觉。万善智圆备,惠日照尘俗。众生感缘应,随机授法药。佛化遍十方,无不蒙济擢。皇帝圣弘道,兴隆于三宝。垂心览万机,威恩振八表。国土及城邑,仁风化清皎。亦如释提洹,众天中最超。陛下临万民,四海共归心。圣慈流无疆,被臣小国深。”诏报曰:“具摩肸降灵,流施彼土,虽殊俗异化,遥深欣赞。知鸠酬罗于彼背叛,窃据林邑,聚凶肆掠,殊宜剪讨。彼虽介遐陬,旧修蕃贡,自宋季多难,海译致壅,皇化惟新,习迷未革。朕方以文德来远人,未欲便兴干戈。王既敔列忠到,远请军威,今诏交部随宜应接。伐叛柔服,实惟国典,勉立殊效,以副所期。那伽仙屡衔边译,颇悉中土阔狭,令其具宣。”齐帝报以绛紫地黄碧绿纹绫各五匹。
扶南人黠惠知巧,攻略傍邑不宾之民为奴婢,货易金银彩帛。大家男子截锦为横幅,女为贯头,贫者以布自蔽,锻金环鏆银食器。伐木起屋,国王居重阁,以木栅为城。海边生大箬叶,长八九尺,编其叶以覆屋。人民亦为阁居。为船八九丈,广裁六七尺,头尾似鱼。国王行乘象,妇人亦能乘象。斗鸡及犭希为乐。无牢狱,有讼者,则以金指环若鸡子投沸汤中,令探之,又烧锁令赤,著手上捧行七步,有罪者手皆燋烂,无罪者不伤。又令没水,直者入即不沈,不直者即沈也。有甘蔗、诸蔗、安石榴及橘,多槟榔,鸟兽如中国。人性善,不便战,常为林邑所侵击,不得与交州通,故其使罕至。
北魏故始丰懿侯李璨子李元茂袭父爵。加建武将军。以宽雅著称。
北魏吏部尚书、琅邪王司马金龙薨。赠大将军、司空公、冀州刺史、谥“康王”。赠绢一千匹。金龙初纳太尉、陇西王源贺女,生子司马延宗,次司马纂,次司马悦。后娶沮渠氏,生司马徽亮,即河西王沮渠牧犍女,魏世祖妹武威公主所生也。有宠于太皇太后冯氏,故以徽亮袭。延宗,父亡后数年卒。子司马裔,字承业。
司马悦,字庆宗。自司空司马出为立节将军、建兴太守转宁朔将军、司州别驾。迁太子左卫率,河北太守。
司马纂,字茂宗,中书博士。历司州治中、别驾,河内邑中正。
司马金龙弟司马跃,字宝龙。尚赵郡公主,拜驸马都尉。代兄为云中镇将、朔州刺史、假安北将军,河内公。跃表罢河西苑封,与民垦殖。有司执奏:“此麋鹿所聚,太官取给,今若与民,至于奉献时禽,惧有所阙。”诏曰:“此地若任稼穑,虽有兽利,事须废封。若是山漳,虞禁何损?寻先朝置此,岂苟藉斯禽,亮亦以俟军行薪蒸之用。其更论之。”跃固请宜以与民,魏帝从之。
北魏侍中、镇南将军、秦益二州刺史、东郡王陆定国薨于州。赠以本官,谥曰“庄王”,赐命服一袭。初,陆定国娶河东柳氏,生子陆安保,后纳范阳卢度世女,生陆昕之。二室俱为旧族而嫡妾不分。定国亡后,两子争袭父爵。内秘书令李冲有宠于时,与度世子陆渊婚亲相好。冲遂左右申助,昕之由是承爵。安保沉废贫贱,不免饥寒。陆昕之,字庆始,风望端雅。袭爵,例降为公。尚魏显祖女常山公主,拜驸马都尉。历通直郎。
北魏征南将军、特进、东安公刁雍薨,年九十五。赐命服一袭,赗帛五百匹,赠仪同三司、冀州刺史、将军如故,谥曰“简”。长子刁纂,字奉宗。中书侍郎。早卒。纂弟刁遵,字奉国。袭爵。遵弟刁绍,字奉世。武骑侍郎、汝阴王拓跋天赐凉州征西府司马。绍弟刁献,字奉章。秘书郎。献弟刁融,字奉业。汝阴太守。融弟刁肃,字奉诚。中书博士。东安公刁遵少不拘小节,长更修改。遵长子刁楷,字景伯。州举秀才。早卒。楷子刁冲,字文助。楷弟刁尚,字景胜。本州治中。早卒。尚弟刁整,字景智。少有大度,颇涉书史,为郡功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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