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牧草，如何破解“豆腐盘成肉价钱”？

来源：重庆日报网

丰都县武平镇雪玉山，一群牛儿在草坪上悠闲地吃草。通讯员 熊波 摄

丰都县大地牧歌公司牧草基地，农机正在进行深松作业。(市农机推广总站供图)

忠县涂井乡，一养殖户在查看牧草长势。通讯员 牟樱杰 摄

近两年，重庆聚焦深度贫困，大力发展脱贫产业，在贫困地区主推十大山地特色高效产业，其中的畜牧业已成为山区贫困户脱贫增收的重要渠道。可牧草价格居高不下，成为我市畜牧业发展的极大掣肘。 天然草场虽多，可食性鲜草却不够;人工种植亩产虽高，成本却比北方高40%;外购干草品质好，每吨运费又高达数百元……

“什么?新鲜牧草居然要420元一吨?”近日，丰都大地牧歌公司负责人张华静在向来自北方的牧草专家介绍自己的牧草来源时，对方吃了一惊：“北方一吨鲜牧草才卖不到200元，难道重庆牛羊吃的是‘仙草’?”

前不久在丰都召开的“国家牧草产业技术体系培训会”上，有专家表示，在草食牲畜养殖总成本中，包括牧草在内的饲料成本要占2/3左右。因此，较高的牧草价格，直接抬高了重庆草食牲畜肉类的生产成本，使其在市场上难以获得价格竞争优势。

其实，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重庆天然草场面积并不小，而且人工种植牧草的亩产量还大大高于北方地区，甚至高出两三倍。

是什么原因导致重庆牧草价格居高不下?

天然草场优质牧草少 人工种植成本高

“我市天然草场面积大，但草产量和载畜量并不高。”市农技推广总站副站长李发玉介绍。一方面，这些草场中作为优质牧草的豆科植物只占2%至3%，而巴茅等杂类草占了绝对优势，平均亩产可食性鲜草只有0.6吨至0.8吨，远低于北方草原。

另一方面，我市天然草场能提供的鲜草季节性强。大面积成片的草场主要分布在1400米以上的高山地区，秋冬季节在高山上放牧的牛羊必须靠人工投放饲料、饲草才能过冬。

城口县养羊大户周金亮的羊场位于沿河乡海拔1500米的高山上。“每年11月到第二年的2月，是羊价最高的时候。”周金亮说，“但一过国庆节鲜草就基本完了，羊子要靠玉米、干草、青贮饲料混着喂，不然卖不起好价钱。”

既然天然草场无法保证牧草供给，牛羊养殖企业当然想到了自己种植牧草。

高端肉牛养殖企业荣豪养殖基地就在合川区肖家镇种了1200亩牧草，用于基地内2000头肉牛的饲草供应。

“我们冬天种燕麦草，夏天种甜高粱，再收些附近农民的干谷草。”该基地总经理陈凤说，用牧草养出的牛更健康，但每头肉牛每天要消耗25公斤鲜草，如果自己不种草，在附近很难收得到这么大量的草。

即便自己种植的牧草产量可以高达每亩10吨，但牧草依然是陈凤最头痛的事之一。最重要的原因便是成本。

首先，为了方便收割机进场，荣豪在坪坝和浅丘地区种草，土地流转费用每年每亩就接近1000元。

其次，荣豪从北方配套购买了总价上百万元的牧草专用收割机，理论上每天可收割鲜草30吨左右。但更多时候，这些机器都躺在仓库里“歇凉”。比如今年入春后雨水较多，机器开进地里就下陷。本是牧草收获旺季，陈凤却只能雇工人进场割草，五六人一天能割三四吨鲜草。算下来，仅人工收割成本一项，每吨就达到了120元。

巫山县连接新天地牧草收获庙宇镇养羊大户陈东平则选择了在租金较便宜的山地种植牧草，但他还是感叹自己的牧草“来得不便宜”。

陈东平种了600亩紫花苜蓿，他为此专门买了一台背负式割草机，一天收的草能抵上五六个农民的收割量。然而，即便这种背负式收割机是“袖珍”型机械，奈何当地土地陡得“连背篼都放不稳”，每次转场仍需要花大量时间，工作效率随之大打折扣，远远没达到他理想中的效果。

因此，重庆人工种植牧草亩产量虽然高，但受机械化局限，其收割更多依赖人工。据国家牧草产业技术体系岗位专家测算，仅此一项，重庆牧草成本就比北方内蒙古、山东等地高出40%。

那散养户的牧草来源又如何呢?据了解，目前在渝东南地区，只有1/3的农户在自己种植牧草，而在渝西地区，养殖户倒是几乎都自发种植牧草，可其中有相当大一部分都来自养牛大县丰都。所以，很多散养户也为牧草而头疼。

重庆牧草产业链尚未形成 缺口很大

天然牧草远远不够，自己种牧草不划算不说，还不能保证供给，不少养殖企业只能靠购买牧草。

徐尚智的肉牛养殖基地位于梁平区仁贤镇，目前养有200头肉牛，种有500亩牧草。他种植的皇竹草和青贮品种玉米在自给自足后还有剩余，便将鲜牧草或做成青贮饲料后卖给其他养殖户。

“到我这里买牧草的有万州、奉节、巫溪等地客户。”徐尚智说，有位巫溪客户喂了六七百头牛，平均每月要找他下单3次，每次买20吨牧草。由于运输距离远，牧草运到巫溪，每吨成本已接近200元。

徐尚智觉得对方把钱花到运费上不值，便劝他自己种植、加工青贮玉米。客户无奈地说自己试过，可青贮玉米的收获季节短，还常遇到下雨，极易出现霉变，既浪费了时间也花了冤枉钱，还不如直接买来划算。

去年国庆期间，曾有贵州肉牛养殖业主找到徐尚智，下了1万吨的牧草订单，每吨价格在430元左右，但徐尚智因自身产能不足而错失了这一商机。“其实我也发现种草很有‘钱途’，所以还是准备想点办法，多种一点。”徐尚智说，他目前正在着手扩大牧草种植基地。

四川农业大学教授张新全表示，川渝地区虽然牧草单季产量高，但每年青贮饲料的种植比例并不高。原因有二，一是四川盆地潮湿的气候增加了青贮难度，二是不少人在青贮过程中发酵、密封等技术上还“欠火候”。

“种种原因导致我市能提供牧草商品化供应的企业并不多。”市畜科院草业研究所所长张健表示，在2017年底，全国专业牧草生产企业已有230余家，但重庆牧草产业链尚未形成，目前只有一两家牧草种植企业，卖的也多是鲜草，且规模较小，每年生产的商品牧草折合成干草只有2万吨左右，无法补足大量养殖企业对优质牧草的需求缺口。

外购牧草 豆腐盘成肉价钱

这种情况下，不少养殖户便将眼光瞄向了外地。

最近，开州旭辉牧业董事长肖光伟就准备联合几家企业，到河南收购干牧草生产厂。

他告诉记者，对于牛羊这类反刍动物来说，每天要吃一定量的青草或干草才能保持健康。

重庆冬季青草不再生长，因此肖光伟会在每年9月份以后购入干草作为牲畜的过冬草料。然而，他之前从北方某省购入的干草，每吨要500元，而且运费高达600元。这样算下来，一吨干牧草的成本，竟然高达1100元。

据市畜推广总站统计，每年我市要向外地购买苜蓿、燕麦草、羊草，以及草颗粒产品及稻草等干草产品2—3万吨，并且这个量还在逐年增加。如果向国外购入优质苜蓿、燕麦草等干草，每吨成本更是在2400元以上，并且还容易受到国际贸易不稳定因素影响。算下来，重庆每年在外购牧草上就要多花数千万元。

“草食牲畜养殖业是贫困户、特别是山区贫困户脱贫增收的重要渠道。按照市委市政府和市农业农村委脱贫攻坚三年行动总体安排，我市聚焦全市18个深度贫困乡镇，大力发展畜牧业。”市农业农村委畜牧处处长向品居说，2018年我市畜牧业总产值达520.05亿元，同比增长4.6%，其中，出栏牛54.49万头、羊447.04万只，存栏奶牛1.22万头。

近年来，不断上扬的市场需求刺激更多养殖户投入牛羊养殖或扩大规模，但牛羊肉供应依然偏紧，价格还有继续上升趋势，所以牛羊养殖的规模还会继续扩大。向品居说，如果高价牧草的问题不能解决，势必严重影响我市草食牲畜养殖业发展，制约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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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管齐下 努力将牧草价格降下来

今年暑假，市连接新天地牧草收获畜连接新天地牧草收获牧推广总站和市农校共同举办了山羊养殖技术培训班，在渝西、渝东南、渝东北巡回培训了300余名养殖户，并对我市牧草供给状况进行了全面调查。

组织这次巡回培训的市农业学校校长王华平说：“牧草产业空白越多，发展空间也越大。”

今年6月在丰都举办的“国家牧草产业技术体系培训会”上，四川农业大学张新全教授表示，对于发展牧草产业，重庆在光、热、水等方面有先天优势，但存在许多短板。要真正促进牧草产业的发展，还需多管齐下。

调整结构 降低养殖成本

国家牧草产业技术体系草田轮作岗位专家、甘肃农业大学草业学院教授师尚礼表示，应重视牧草产业在农业中的作用，在有条件的地方实施“粮—经—饲—草”四元种植结构，通过种植优质牧草来减少对粮食的消耗。这既节省了土地，也符合当前中国对牛羊等草食牲畜肉类需求的增加趋势，是实施农业供给侧改革的重要方面。

采取“养殖草食牲畜+种植牧草”模式，还能为小型养殖户带来更大的利润空间。记者在采访中发现，许多农户认为将羊放到山上自己采食，这样省力、省钱还省心。“俗话说‘马不食夜草不肥’，山羊也是一个道理。”西南大学教授黄文明表示，重庆天然草山草坡大多没有改造，能提供的优质牧草有限，用这种方式养殖出的山羊要一年甚至更长时间才能出栏。但这期间占用的资金和劳力并没有被养殖户算进成本。

一些种了草的养殖户告诉记者，人工牧草种植，育肥时间可以缩短两三个月，算下来净利润可以比自然放养增加10%左右。因此，对小型养殖户来说，“养殖草食牲畜+种植牧草”提供的利润空间不可小觑。

西南大学动物科技学院院长赵永聚说，种植养殖业结合，还可消纳粪污，更好地实践“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在大幅降低养殖成本同时，实现养殖业的长远健康发展。

牧草产业需要强有力的技术支撑

“商品化牧草的种植需要一系列的技术作为支撑。”市农业学校校长王华平说，目前我市种植的牧草主要是黑麦草、三叶草，难以适应不同海拔的牧草生产需求，需进一步在品种引进、筛选上下功夫。

在种植方面，不少牧草还处于粗放式管理，没有形成适应重庆山地气候条件的栽培技术。如果能充分利用并改造好现有的天然草场，改良品种，研究出相应的轻简化、“傻瓜化”栽培技术，可更好地激励农户拿出种庄稼的劲头种牧草，牧草亩产将获得进一步提升。

目前不少养殖户对青贮技术很感兴趣，但在如何加工青贮玉米、如何封存、发酵方面技术还不过关。对此，王华平建议各地重视优质牧草品种的培育和推广，对基层技术人员、种草大户进行培训后，再辐射到其他养殖户，同时利用信息化手段收集、解决牧草种植、收割、加工中存在的问题，及时提供技术支撑。

不完整的产业链背后是重重商机

不完整的产业链，为想进军农业的企业提供了机会。目前我市仅有的一两家牧草生产企业，且以卖鲜草为主，而在提供过冬用的青贮饲料、经加工的干草方面，还有不少空间，这呼唤着有条件、有实力的牧草生产企业加入。

市农技推广总站副站长李发玉表示，牧草产业和养殖业紧密相联，必须以养殖龙头企业作为带动，实现双方多赢。在发展路径上，鼓励社会资本进入牧草产业，通过实行“龙头企业+合作组织”的方式加强品种建设与市场营销，提高组织化、产业化程度。

“重庆目前自己种植牧草成本高的重要原因之一是收割成本高，所以，我们急需加强山区牧草生产全过程的小型机械设备研发，提高规模化种植水平，从而降低牧草的生产成本。”李发玉说，所以研发制造出适应南方山地的农机设备，又为农机企业开辟了发展新天地。

据了解，目前农机生产中的通机制造已成“红海”，普通的翻耕等农机需求也接近饱和，但针对南方山地的牧草播种机、收割机却严重缺乏。在南方不少省市将草食牲畜作为脱贫攻坚重要产业的情况下，市场对牧草机械设备的需求更大，农机企业若能根据需求研发或改进相关设备以适宜山地地形，将迎来更大的发展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