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后发突围：企业数字化改造有重奖，无人化农场世界领先

澎湃新闻记者 毛炜达

《黑龙江省“十四五”数字经济发展规划》 图

作为东北传统老工业基地和中国最大粮仓，黑龙江“盯上”了代表现代化的数字经济，要赢得未来发展主动权。

2022年6月11日，黑龙江数字经济发展高峰论坛在亚布力召开，论坛以数字经济赋能黑龙江振兴发展为主题，来自各行业的翘楚共同为黑龙江数字经济发展出谋划策。

论坛上，金沙江创投主管合伙人丁健表示，黑龙江拥有“冷资源”和寒地经济特色，同时又是农业大省，这些都为发展数字经济提供了广阔的应用场景。神州数码董事长郭为则建议，黑龙江省要振兴发展，数字化基础设施的建设一定要适度超前，加大投入力度，将国家、省、市、企业家的资源汇集起来，最后用基础设施的建设来带动龙江经济发展。

与会嘉宾还多次提到，“数字中国”的概念最初就源于亚布力。如今，面对数字经济发展的新蓝海，黑龙江更有着自己的底气和决心。

“数字经济在黑龙江不再是一道选择题，而是一道必答题。”此前在3月28日黑龙江省政府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省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党组书记、主任张亚中这样诠释数字经济之于黑龙江的意义。

从2019年10月开始，世界五百强企业碧桂园携手黑龙江北大荒集团建三江分公司，打造全球首个超万亩无人化农场试验绥化二手农机市场示范项目。 微信公众号@龙视新闻联播 图

当天，《黑龙江省“十四五”数字经济发展规划》（以下简称《规划》）、《黑龙江省支持数字经济加快发展若干政策措施》（以下简称《措施》）同时公布，明确将数字经济确立为“一号工程”。

《规划》提出，到“十四五”末期，数字经济核心产业增加值占GDP比重达到10%，黑龙江省成为东北地区数字经济发展新龙头。《措施》则列出支持数字经济发展的“龙江二十条”，以真金白银促进市场主体做优做强，完成数字化改造的企业可获10万元奖励。

“必答题”和“一号工程”的双重加持，意味着黑龙江跳出农林经济、传统工业经济的束缚，正在向数字经济强省大步迈进。

4月底，《规划》制定参与者、黑龙江联通数字化研究院院长徐梦非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数字经济具有高创新性、强渗透性、广覆盖性的功能，发展数字经济对黑龙江来说迫在眉睫。

哈尔滨工业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叶强则认为，在“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大背景下，数字经济发展面临前所未有的市场空间，黑龙江也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发展契机。

作为数字经济领域“非传统强省”，黑龙江将如何在后发中突围？“数字龙江”建设又将如何助推东北振兴？

黑龙江要在数字经济后发突围

相较于工农业传统优势，数字经济目前在黑龙江的地位还不突出。

统计数据显示，2020年黑龙江省数字经济规模约为3831亿元，总量全国排名24位，占GDP比重28%。同时，根据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发布的《中国数字经济发展白皮书（2021）》（以下简称《白皮书》），2020年我国数字经济总体规模占GDP比重为38.6%，21个省市数字经济总体规模超5000亿元，而黑龙江省的数字经济总体规模、在经济总量占比均处于相对后发位置。

这个传统工业和农业强省，为何将发展数字经济列为重点产业方向？

新发布的《规划》中，用了三个“有利于”，明确了数字经济对黑龙江的重要性：有利于把握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新机遇，在新一轮竞争中赢得战略主动；有利于有效激发数据要素潜能，打通传统产业边界、破除时间空间限制；有利于加快贸易主体转型和贸易方式变革，营造良好的贸易数字化环境。

2022年4月24日，在哈尔滨海邻科信息技术有限公司生产车间，工作人员在进行生产作业。 新华社记者 张涛 摄

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注意到，数字经济如何在黑龙江破题发展，一直备受“工科生”出身的省委书记许勤关注。在履新黑龙江的一个月内，他至少四次在公开场合提及数字经济对黑龙江的重要性。

据《黑龙江日报》报道，2021年10月22日，到任省委书记第三天的许勤在哈尔滨新区调研时强调，发展数字经济大有可为、必有可为、必须为之，这是全球化、信息化发展的大趋势，这一课不能落下。当天下午，许勤主持召开履新以来的首次省委常委会会议，会上指出，要深刻认识数字经济的重要性，制定数字经济发展规划，明确数字经济发展方向目标和任务措施。

2021年11月6日，许勤在主持省委理论学习中心组集体学习时强调，数字经济无时不有、无处不在，发展数字经济是推动龙江振兴发展的现实选择和必由之路。在此次集体学习中，许勤向全省各级领导干部提出要求：“要提高数字经济思维能力和专业素质，增强抓数字经济的本领。”

当月19日至20日，许勤在牡丹江调研时再次强调，“发展数字经济是重大机遇，代表着未来发展的方向。要适应信息化发展趋势，加快企业数字化、网络化、智慧化转型。”

在今年3月28日黑龙江省召开的解读数字经济发展相关文件专题新闻发布会上，黑龙江省发改委主任张亚中介绍，省委书记许勤同志对发展数字经济和编制《规划》高度重视，多次主持注意进行深入研究，多次提出工作要求和意见建议。

公开履历显示，许勤曾长期在国家部委高新技术管理部门及数字经济“前沿”深圳市工作，对于谋划数字经济发展具备丰富的理论及经验基础。

“数字经济具有高创新性、强渗透性、广覆盖性的功能，发展数字经济对黑龙江省来说迫在眉睫。”4月26日，《规划》制定参与者、黑龙江联通数字化研究院院长徐梦非向澎湃新闻表示。他认为，黑龙江省已具备推动数字经济跨越式发展的资源、基础、平台和应用场景。

《规划》制定参与者、哈尔滨工业大学经绥化二手农机市场济与管理学院教授叶强认为，之前黑龙江省数字经济整体发展速度相对偏慢，数字经济占比低于全国平均水平。他同时用了两个“前所未有”总结数字经济对于黑龙江的重要性，即在“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大背景下，数字经济发展面临前所未有的市场空间，黑龙江也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发展契机。

农业工业都能发展数字经济

此次《规划》，将“老牌基地”列为发展数字经济的战略优势。

拥有一批国之重器的工业企业和占全国13%的耕地资源是黑龙江的突出省情，《规划》显示，工农业生产沉淀积累了海量数据资源，为黑龙江数字化赋能产业转型升级奠定了重要基础。

澎湃新闻记者梳理发现，对传统产业的数字化赋能成为本次规划和配套措施的重点之一。

无人化农机田间作业现场。 微信公众号@龙视新闻联播 图

《规划》全文11次提及对既有传统产业“赋能”，而在《措施》中，则直接拿出“真金白银”支持传统产业数字化赋能：“对关键业务环节全面数字化规模以上企业比例达到50%的市（地）和县（市），每个完成数字化改造的企业给予10万元现金奖励。”

《规划》制定参与者、黑龙江联通数字化研究院院长徐梦非认为，相对于传统强势的工农产业，“数字经济对黑龙江而言也并非新业态，既要实现‘无中生有’，又要实现‘有中生优’。”他强调，“有中生优”，主要是深化数字赋能。

据徐梦非介绍，截至2020年底，全省互联网+高标准种植示范基地达到1300个，大型农机安装定位终端2.7万台。制造业生产设备数字化率达39.3%、数字研发设计工具普及率达43.7%、关键工序数控化率达37.7%，两化融合贯标企业达到86户。在传统产业数字化转型方面，黑龙江已迈出坚实步伐。

黑龙江富锦市万亩水稻公园中的稻田画。 新华社 资料图

统计数据显示，2021年全年，黑龙江省粮食播种面积达14551.3千公顷，总产量达7867.7万吨，播种面积及产量均居全国首位；第一产业在全省GDP占比达23.3%，远高于全国平均值7.3%。徐梦非表示，作为“国家粮仓”，黑龙江省的一、二、三产的发展基础和产业结构与南方省份明显不同，此次《规划》中的列举的重点认为针对性强，“相应的，《规划》的重点任务在《措施》里都能找支持落点。”

面对第一产业占比高的独特省情，《规划》将“建成现代数字农业全国样板”列为发展目标之一，并着重提出北大荒集团率先实现农业全产业链数字化、智能化。

北大荒集团相关负责人向澎湃新闻记者介绍，经过多年的开发建设，北大荒集团已经形成较为完善的数字农业发展优势，数字经济已成为以北大荒集团为代表的农业企业转型升级的“主路径”。2021年全年，数字经济贡献了北大荒企业增加值的16.6%。澎湃新闻注意到，此项指标已先期超越《规划》中提出的“十四五末10%”目标。

北大荒集团建三江分公司是中国“最早迎接太阳的垦区”，现有耕地1164万亩，年均生产粮食650万吨。该公司依托物联网、5G网络、GIS等数字技术开展的无人化农场建设，现已实现亩减农药用量10-30%，亩节水15-20%，综合亩增效80元以上，成为智慧农业领域规模最大、设备最多、作业环节最全、技术最先进、无人化程度最高的“五个世界之最”。

北大荒集团相关负责人表示，接下来北大荒集团将围绕《规划》拟定的发展目标，于“十四五”时期在打造中国北方农业大数据中心、建设统一的数据汇聚治理和分析决策平台、农业用户便民数字综合服务平台、实施一批智慧农业重点工程四个方向发力，力争实现数字农业“全国样板”。

值得一提的是，在6月11日召开的黑龙江省数字经济发展高峰论坛上，物美科技集团CEO张斌说到，物美数字供应链上销售黑龙江所产的农产品，比如北大荒集团的9个品类商品进驻物美超市销售，并设立北大荒专区展销，年累计销售额已超2.2亿元。而且还有很大的空间有待挖掘，不仅仅是销售农产品，而应实现从简单的供应链到价值链的提升，通过就地加工实现产品附加值的提升。

在工业数字化赋能方面，《规划》指出，形成制造业数字化龙江模式，再造大国重工新优势。具体规划了重工产业链数字强链工程，拟定出“工业互联网平台、重工产业链数字化转型、打造重工数字化转型样板企业、建设数字化重工创新平台”五项具体任务。

刚刚公布的2022年第一季度统计数据显示，黑龙江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同比增长8.1%，其中，高技术制造业增加值比上年同期增长20.4%。数字化对制造业的转型提升初见成效。

《规划》制定参与者、哈尔滨工业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叶强认为，数字经济大致可以分成两大部分：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数字经济发展首先要依托科技优势，而科技优势是黑龙江省的独特优势。”

澎湃新闻注意到，对于“双化”优势，《规划》中这样表述，突出科技创新核心引擎作用，促进科技成果转化，为数字产业创新、产业数字化转型提供强劲支撑。

哈工大机器人集团是一家高新技术企业，该集团相关负责人向澎湃新闻介绍，立足智能制造，赋能高新技术成果转化是其企业发展的重要方向。

在数字产业化领域，该集团筹建运营了10余家研究院，分布于长三角、华中、珠三角及华东等数字化产业先导地区，就近汲取机器人产业专业领域的先进成果。在黑龙江省，该集团于2021年建设了哈尔滨职业技术学院智能制造创新实训中心，基于本区域经济和行业发展的人才需求，从需求侧推动新工科人才的培养。

在产业数字化领域，就粮油、造纸、化工化纤、食品饮料、电子电器、医药、汽车与机械制造等多个传统工业领域，该企业团队提供的工业机器人、智慧仓储方案等为企业主体带来了切实的“数字化”增效。

哈工大机器人集团相关负责人表示，未来，该集团将围绕《规划》指明的方向，持续为科技成果转化提供底层支撑，也为本身产业升级提供创新源动力，切实助力龙江“数字经济”发展与建设。

“一区两带三基地”推动东北振兴

澎湃新闻注意到，对发展数字经济区域分工方面，《规划》中提出了“一区两带三基地”的区域布局，分别为数字经济跨越发展核心区、哈大齐牡数字经济示范带、边境地区数字经济开放带、现代数字农业示范基地、煤炭资源城市数字化转型基地、绿色智慧生态基地。覆盖黑龙江全省13个地市。

叶强认为，《规划》对数字经济发展确定四个的区域布局是在空间维度上的总体设计，是基于十三个地市各自具备的发展优势分别作出的。

中国（黑龙江）自由贸易试验区绥芬河片区坚持一手抓防疫，一手抓经济，着力打造“数字自贸试验区”，推进数字赋能。 新华社记者 王建威 摄

《规划》中同时对各区域重点发展产业及园区载体作了细化，实现了按图执行，有的放矢。其中，规划将哈尔滨打造成全省数字经济发展的动力源和牵引极；哈尔滨、大庆、齐齐哈尔、牡丹江四大城市依托哈大齐工业走廊，打造老工业基地数字化转型带；依托亚布力论坛、尚志、牡丹江电商和网络文化产业优势，合力支撑全省数字经济快速崛起；边境地区是数字经济开放带；以佳木斯、绥化为中心，打造现代数字农业示范基地；鸡西、鹤岗、七台河、双鸭山构筑煤炭资源城市数字化转型基地；以伊春、大兴安岭等城市为重点，建设具有全国影响力的绿色智慧生态基地。

“推动区域协调发展，应重视示范带、开放带、试点基地的带动作用。不断做强带内‘同心圆’,形成高质量发展的辐射源和动力源。”曾主持过黑龙江13地市及若干县级市的智慧城市顶层规划编制工作的徐梦非认为，本次《规划》注重突出布局引领，将有利于促进全省各地市之间协调发展。

“本次《规划》体现了地方特色化和区域一体化的‘共同施策’。在‘数字基建’全省数字产业集群‘基座’上，分别打造具有地区特色的数字产业链，为构建梯次分明、分工明确、相互衔接、具有竞争力的数字产业集群提供坚实支撑。”徐梦非表示。

东北三省在经济结构、产业组成方面具备相似之处，作为“东三省”中面积最大的省份，“数字龙江”建设将为东北振兴带来哪些利好？

“从区域布局的角度看，随着本次《规划》的出台，东北地区也将迎来开放合作发展新机遇。”徐梦非表示，“《规划》既是立足黑龙江省编制的，同时也是面向全国、面向世界发展趋势作出的。”在他看来，黑龙江省数字经济发展需要本地及域外企业的共同牵动，需要各类创新平台培育和创新人才的引进，围绕区域发展战略深化省际合作，深度融入国内大循环，深化国际合作。

在今年2月18日，由东北大学与中国（海南）改革发展研究院主办、中国东北振兴研究院承办的“统筹安全与发展——推动东北振兴新突破”专家座谈会上，中国城镇化促进会常务副主席郑新立指出，传统工业数字化应成为带动东北振兴的重大项目之一。座谈会上，吉林大学中国国有经济研究中心研究员纪玉山也建议，应抓住数字经济发展的新趋势，推动东北老工业基地转型升级。

黑龙江省社科院经济研究所所长孙浩进此前接受《经济参考报》采访时表示，数字化、智能化是东北振兴的一个巨大变量，要把东北较强的工业基础转化为竞争优势，打造“数智化”的制造业“新大脑”是关键突破口。

澎湃新闻记者梳理发现，2021年以来，辽宁、吉林两省分别印发了《数字辽宁发展规划（2.0版）》及《吉林省制造业数字化发展“十四五”规划》等文件，均体现出数字经济对东北振兴的重要性。

而黑龙江在本次《规划》的“总体要求”中提出，全力打造东北地区数字经济发展新龙头，将“建成东北亚跨境数字化合作中心”列为发展目标之一。与此同时，在“深化区域合作”章节，明确推进东北地区数字经济一体化发展，深化东北亚地区数字经济国际合作。足见本次《规划》格局之“大”，眼光之“广”。

黑龙江省发改委党组书记、主任张亚中将《规划》和《措施》总结为黑龙江省发展数字经济的“车之两轮、鸟之两翼”，具备“量身打造、互利共赢、勇于创新、助企圆梦”四大特点。未来，黑龙江省将整合这些最好的资源，创造最佳环境、提供最优服务，推动政策向数字经济倾斜、要素向数字经济集聚、技术向数字经济外溢，与各市场主体共享资源、共育产业、共谋发展。

一个数字化的黑龙江，正在奋力大步前行。

责任编辑：蒋晨锐 图片编辑：蒋立冬

校对：栾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