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况，有情况，暂停绕行!”前面有人“侦查”探路，并随时用对讲机向“后方”报告边防武警设卡堵截情况，后面尾随改装的小货车，车里塞着大油罐，装满从缅甸走私来的成品柴油，一旦“闯关”成功，这些“三无”油品就流向了云南省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的各个乡村角落，这就是成品油走私“大盗”王某昌兄弟俩的全部“勾当”。

被关押在看守所的王氏兄弟俩中的弟弟

俩兄弟一年多已销售走私柴油96.59万升

“这些油来源不明，质量无法保障，运输及加油过程存在极大安全隐患，而且不符合国标，燃烧时对环境危害极大。加了这些走私油的车动力不足还损伤发动机，真不知为什么还有司机愿意买这样的劣质柴油。”中石化德宏分公司副经理杜珩雨说，最主要的这些“油耗子”扰乱了正规的成品油市场，走私高峰时加油站没几辆大车，全都一窝蜂跑去类似王氏兄弟俩的私人“油库”排队去了。

记者12月初在德宏实地采访时看到，这些私人“油库”连基本的安全防护措施都没有，有的把油罐埋在自家地里抽吸发售，有的直接在面包车里塞大型储油桶，有的在小货车上焊接加装油罐。

“每天在路上跑着的就是这些‘定时炸弹’，特别是面包车里塞油桶，本来面包车铁皮就薄，再赛个大油桶，制动性极差，危险万分，一丝安全系数都没有。这简直是拿自己和行人的生命开玩笑，一旦发生碰撞，后果不堪设想。”德宏州公安局办案民警说，在陇川县查到的一起成品油走私案中，犯罪嫌疑人把拉油的自卸重型卡车伪装成牛粪车，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扒开上面浅浅的一层牛粪后，下面的油罐赫然在目。

犯罪嫌疑人指认贩卖走私成品油现场

王某昌兄弟俩不屑于这种低级的“伪装”，他们在一辆小货车上直接焊接加装了油罐，每次都能从境外拉一万升左右的油回来。从去年9月开始，兄弟俩分工合作，每天偷偷从德宏瑞丽越境去到对面的缅甸，装满低价柴油后返回私卖，并在边境公路、便道上与打私办、安监人员以及边防武警玩起“躲猫猫”游戏。

王氏兄弟俩似乎找到了赚大钱的法门，并乐此不疲地想将这个游戏玩到底。直至两人今年8月落网时，警方在其记录的3本账本上发现，兄弟俩共从2017年9月以来，销售走私柴油流水达96.59万升，总价3780044元。

“家里穷，老婆还怀着孕，儿子才上小学三年级。我以为鼓捣点油来赚点差价不犯法。”在看守所里，记者见到了戴着手铐的王氏兄弟中的弟弟，他还不断为自己的走私行为辩解。

“边境便道很多，油是偷偷出境去对面的‘阿香’‘阿聪’家拉回来的，一升油另加一毛五运费，最后我们只卖4块8，赚8分钱到一毛钱的差价。”弟弟说，第一次去拉油被查到没收了工具，没赚到钱，想着以后要赚回来。后来“吸取经验”，专门派人探路望风，再也没被查过，直到8月被一锅端。

“去年跑大车时认识了几个外省人，他们介绍可以从缅甸拉柴油来卖，是‘出口转内销，不犯法’。我就是他们手里倒油，油达标不达标也不知道，感觉能用就行。”王氏兄弟中的哥哥说，当时很多人都在两国交界处私拉柴油，自己的改装小货车一次能运六千升到一万升左右，每次都尽量装满。

犯罪嫌疑人指认用来走私成品油的小货车

德宏境内有非法便道渡口146个

为什么仅仅俩兄弟能在一年多时间里走私如此巨大的成品油，这还得从德宏边境的非法便道说起。

记者了解到，德宏地处中缅边境，是全省8个少数民族自治州之一，全州4个县市与缅甸北部接壤。边境线长503.8公里(占中缅边境线的四分之一，缅政府控制区181.3公里、克钦独立组织控制区322.5公里)，共有101个界桩号，211棵界桩。有通道16条，非法便道渡口146个(便道130条，渡口16个)，无天然屏障，是边境维稳、反恐防暴、禁毒防艾、外籍人员管理、防范非法宗教渗透的重要阵地，管边控边任务繁重艰巨。

而历史上德宏就是南方古丝绸之路的要塞，是滇缅公路、史迪威公路、中印输油管道三大通道的出入口，是中国陆地连接东南亚、南亚，走向印度洋的最佳结合部和最便捷的通道，是中国“一带一路”的战略支点和云南对外开放的前沿。

由于受中缅物品价格差距影响和国内物资市场需求的刺激，德宏边境成品油、粮食、食用糖、活体动物、肉品等物品走私一度高发，并呈现出多头入境、多方渗透的态势，严重影响了德宏州对外开放形象、冲击了国内市场、扰乱了经济秩序、损害了国家利益，存在突出的安全隐患，走私已发展成为中缅边境的一大毒瘤。

“中缅边境很多地方没有河道阻隔，山林、道路都是相通相连的，不可能每一条便道都24小时派人值守，这给了不法分子可乘之机。”办案民警说。

王氏兄弟俩打的就是非法便道的主意，在第一次失手后，他们雇佣人员前后刺探堵卡人员的活动轨迹，不断调度走私车辆改道绕行，终于让他们的诡计得逞。

畹町和缅甸舟桥相连，山水相接

全州3个月查获走私成品油58.19万升

“2016年底以来，德宏州先后组织相关职能部门开展以打击动物、食糖、粮食、成品油为主的专项行动，查处了一批走私物品、打击了一批走私不法人员。”德宏州公安局治安管理支队政委周毕廷介绍，然而打击整治效果并不理想，特别是成品油走私出现反弹并越演越烈，引起了国家层面的高度关注。

有鉴于此，9月3日，德宏州全面组织推进“以打击成品油走私为主的联合专项行动”。全州各级公安机关与工商、商务、安监、住建、质监、食药监、道路运输、海关、糖企、油企等单位和部门进行沟通，建立了协作机制，联合对生产、流通、仓储等环节进行拉网式集中排查，重点排查货运停车场、工程建设施工地、物流仓储站点、私营加油站、城郊仓储等场所。

同时，德宏警方联合解放军、边防、海关加强边境地区管控，实行严管、严查、严处“三严”措施，组建了边境巡逻队，设置了边境堵卡点，加大出入境通道、便道、村寨、口岸、渡口的巡逻防控和进出边境地区车辆、人员的查验工作力度，全面封堵非法出入境人员、车辆，从根本上切断柴油等物品走私的入通道；并协同交通运输、工商等市场监管部门开展边境一线运输环节联合执法，有效阻断走私柴油运输、仓储链条。

王氏兄弟俩的走私油大案就是在今年8月20日开展的查缉工作中发现端倪的。民警发现，瑞丽市某宾馆后的停车场简易房内，一辆小型货车内藏有塑料储油罐和加油机，而该货车的油罐通过输油管又连接着旁边的另一辆解放牌小卡车的大型铁制油罐。

民警继续搜索，在简易房内又查获3本账本，上面清清楚楚记录着王氏兄弟俩一年来销售柴油的每一笔账目。直到此时，两走私油“大盗”才“浮出水面”。

瑞丽市公安局还加大对破坏边境物理隔离设施行为的查处力度，严密监控边境一线缅方一侧的储油窝点，从源头上铲除柴油走私的空间。

据统计，专项行动开展3个月来，截至11月30日，全州公安机关共办理涉油案件180件，打击处理145人，查获成品油58.19万升，涉案车辆115辆，收缴非法加油罐、加油机、油桶等涉案工具300余件(套)，捣毁非法加油窝点42个，移交违法人员78人。

目前，德宏边境一线治安秩序明显好转，成品油等物品走私势头得到有效遏制；国内成品油销售窝点得到有力打击，成品油市场秩序趋于平稳；8月开展联合专项行动以来，德宏中石油、中石化公司的柴油销售量逐月攀升，特别是10月份，柴油销售量达到了7305吨，同比上升57%、环比上升75%，与未开展联合行动7月相比，上升106%，合法企业利益和民生安全得到有效维护。

一河之隔就是缅甸，右为中国境内隔离水泥墙

瑞丽边防今年查获成品油走私案183起154人

“中缅边境瑞丽段边境线长169.8公里，其中陆地边界64.705公里，江河边界105.095公里。边境无天然屏障，通道、便道众多，由于特殊的地理区位和缅北地区局势持续动荡，走私分子采取货物夹带、蚂蚁搬家、绕关避卡等方式进行边境走私。”云南公安边防总队瑞丽边防大队大队长何雷说。

2018年截至目前，瑞丽边防大队共查获走私案件740起664人，查扣车辆945辆，案值3207.8万元，查获各类走私物品6580.37吨。其中，大米2061吨、玉米1606吨、白糖1554吨、成品油683.59吨、废塑料221.15吨、木材247.04吨、香烟9960条、家畜1223头等。成品油走私案件183起154人(走私汽油2起2人)。

而同处边境重点地区的畹町边防巡逻道2018年共查获涉私案件38起，缴获各类涉私物品431.85吨，案值约78.67万元。其中，大米152.81吨、玉米221.29吨、白糖26.35吨、芒市二手农机牌自卸车转让柴油27.21吨。

另外，今年8月开始的打击成品油走私专项行动中，德宏州以瑞丽市、陇川县、芒市、盈江县为重点，深挖幕后团伙和境内外走私不法人员，采取“追着打、赶着打”的方式，打垮不法老板、全面冻结涉案资金、全面摧毁走私网络。州公安局对接州法院、州检察院加大对专案打击工作中法律适用问题研究和指导，对侦办的案件做到快侦、快捕、快诉、快判“四快一重处”，打击了走私不法分子的嚣张气焰。

“目前，通过案件深挖和摸排，已经确定了一批走私不法分子，正在处于‘收网’阶段，像王氏兄弟俩这样走私成品油的‘大盗’终究难逃法网。”周毕廷说。

云南网记者 赵岗